2009年1月8日 星期四

養狗篇 ( 南澳一號 )

考古學家發現,在一萬多年前的古墓穴中有犬隻陪葬的遺跡,證明當時或更早期的人類已經開始飼養狗狗。當然,那時候飼養的犬隻應該是可以幫助打獵的大型狗為主,絕不可能是吉娃娃或臘腸狗之類的小型狗。吉娃娃連兔子都制服不了,臘腸狗腿短短的,要靠牠追捕獵物,狗主人不餓死也剩半條命。

西遊記的作者,描寫二郎神的時候,也給了他一隻兇猛的神犬~"哮天犬"。也許因為這般緣故,孫猴子跟豬八戒對楊戩其實是懼怕三分的。

我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,也有了生平第一隻小狗,取名叫“哈利”,是一隻純種的黑色台灣土狗。
眾所皆知,台灣土狗極端聰明而且忠心耿耿,舉凡撿球、握手、站立、趴下、跳高、打滾...牠是一學就會,這些小把戲一點都難不倒牠。

有一樁事最是讓人嘖嘖稱奇 ~ 當時在鄉下,稻穀收成時,必須舖在廣場曬個幾天。曬乾之後才能進穀倉。然而,鄉下養雞養鴨通常是讓牠們在外隨意蹓躂,晚上才召回來關進雞舍、鴨舍。因此,成天守著廣場曬稻穀就是小孩子最辛苦的任務,必需隨時趕走那些跑來偷吃稻穀的家禽。
先不說大太陽下跑出去驅趕那些家禽有多辛苦,單是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成群結隊,跑到溪邊、海邊玩水,而自己卻不能跟去,這就夠你難過了。

“哈利”最神奇的就是跟著我趕過幾次家禽之後,馬上義不容辭的把這份工作攬在自己身上,整日忠心耿耿的守著廣場,因此,那時候家中曬穀子,我跟妹妹們是無所事事的。
不幸的是“哈利”三歲的時候,父親的一位原住民友人,超喜歡打獵,看到“哈利”傑出的表現,纏著父親硬是把“哈利”給買走了。當天放學時,我遠遠的看見有一個男人,牽著一隻黑色土狗離去,長的還真像我家“哈利”。一回到家,馬上告訴母親這樁巧遇:

「媽!有件稀奇的事,說了您一定不相信」我興沖沖的說著:「剛才我遠遠的看見一隻黑狗,長的跟我們哈利像極了,一個男人牽著牠往公路局的車站走去。」

母親神情有點失措。支支唔唔的搓著手,好一會兒,回過頭,望著表情也是有點為難的父親,說道:

「孩子的爸,你自己跟他解釋吧!」

「喔..是這樣的….」父親搔了搔頭,沉吟半晌,不知如何啟齒:「喜歡打獵的那個陳伯伯你還記得吧 , 他一直找不到一隻稱職的獵犬,今天來咱們家看到“哈利”,喜出望外,硬是把牠給買走了。」

我一聽,有如五雷轟頂,當場嚎啕大哭,死也不依, 並且馬上衝往車站。

母親見我如此傷心,急忙要父親阻止“哈利”被帶走。當我們父子趕到車站時,公路局的班車早已絕塵而去。失去“哈利”足足讓我難過好長的一段日子。比早先祖母的過世更讓我難過。不是我不孝,而是她老人家過世時,我才五歲。當時對死亡這檔事還沒有很深刻的理解。可是“哈利”被帶走,我卻很清楚的知道,只怕再也見不到牠了。

事實上,之後我也真的不曾再見過牠。但是一直到今日,我都還清晰的記得牠的長相。而且常常想起收割時牠守著廣場的模樣。

這件事,著實讓我跟父母親嘔氣了好一陣子。後來母親不忍心看我難過的樣子,又抱了一隻小黑狗回來。雖然橫看豎看,怎麼看都比不上“哈利”,不過還是慢慢的把牠當作“哈利”一般的疼愛,而且一樣把牠取名就叫“哈利”。

這隻“哈利”是隻雜種狗,奇笨無比,而且非常膽小。舉凡撿球、握手、站立、趴下、跳高、打滾,沒有一樣學得來。有一次,我甚至親眼看見牠夾著尾巴跑給火雞追。牠老兄見到任何人都會撒嬌、搖尾巴乞憐。幸好鄉下治安良好,否則小偷一旦上門,牠老兄必然也是搖著尾巴熱情接待,然後搖著尾巴送客,並且歡迎再度光臨。

大約也是養了二、三年左右,這隻“哈利”被人家宰了,煮成一鍋香肉。所謂“一黑、二黃、三花、四白”,這是評定香肉的等級。“哈利”正是香肉中的極品黑狗,而且又是非常容易被人騙到手。

失蹤那幾天,我也著實找牠找得相當辛苦。後來鄰居一位小朋友告訴我,他親眼看到“哈利”被人宰殺的過程。

「人家都在磨刀子,找麻袋、找繩子了,你家“哈利”還很高興的跟他們撒嬌、搖尾巴。根本不知道要趕快逃走。」那個小朋友不勝唏噓的告訴我:「後來就被捆起來,裝進麻袋、浸在水裏活活淹死了。」

哈利的慘死,又讓我難過了好長的一段日子,而且不敢再養小狗。一直到了藥學系畢業後,一個颱風天裏,路上撿到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白狗。帶牠回家,把牠給養活了,成為我的第三隻小狗,一樣取名叫“哈利”。

這隻“哈利”的血統,可能是混到了狐狸狗或是蝴蝶犬之類的小型狗,極端的神經質,不像那些大型犬,雖然凶悍但是個性沉穩。

之前的第二隻“哈利”,見人就撒嬌搖尾巴。這隻“哈利”則是見到人就死命的狂吠。事實上,即使沒見到人,只要有個風吹草動、意外聲響,牠也會叫個沒完沒了。牠老兄這副死德性,的確讓我們家大為困擾,也讓左鄰右舍怨聲載道。更要命的是對面那戶人家,也是極端的神經質。為了哈利,我被牠們家臭罵了好幾回。

正考慮找獸醫看能不能動手術讓哈利失聲。可是還沒來得及處理,哈利就被人下毒了。那天下班回家時,“哈利”已經口鼻流血,死在客廳。死狀甚慘。全家陷入一片哀傷之中。

父親是最早發現牠中毒的。

「中毒的時候狗狗可能太痛苦了,一直撞牆企圖自殺。」父親難過的形容著:「後來牠乾脆跑到陽台,直接從三樓跳下去。我趕緊下樓把牠抱上來。“哈利”的叫聲已經變得很微弱了,可是還沒有斷氣。痛苦得全身一直抽慉著,眼睛泛著淚光,好像在哀求我幫牠結束痛苦。」

聽到這裏,我已經泣不成聲。

父親又說:

「我正想抱牠去看獸醫,牠又掙扎的爬起來,再度從三樓跳下去。等我抱到獸醫那裏,牠已經沒救了,只好又抱回來。」

原來動物在極度的痛苦之下,也會自殺尋短、自我了斷。全家人都懷疑“哈利”是遭到對面那戶人家下毒的,只是苦無證據。

接連三隻“哈利”都是只養了三年左右,也都讓我嚐到了錘心之痛,當時的確下定決心不再養狗。可是有一回外出洽公,跟一位朋友又檢回了一隻奄奄一息的母狗。救活之後,放在朋友的公司養了一陣子。可是,養在公司實在不方便,每個客戶到他公司都會好奇的問他,這到底是甚麼狗,而且,這個話題通常會討論個沒完沒了,生意反而擺一邊,於是他建議我乾脆抱回家養。

那是一隻體型極端怪異的母狗。身軀很長,但是四條腿卻奇短無比,而且還暴牙。也不知道是什麼狗去混到臘腸狗。短腿也就罷了,那付尊容更是讓人不敢恭維。

當我抱牠回家,並且表明希望收養時,全家人都用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我。

妹妹首先發難:

「老哥......你要是養了這隻小狗,同學們要是到我們家,教我的臉往那裡擺啊!」

母親也發表意見:

「你阿姨跟舅舅她們家的狗狗都很漂亮,我們也不是一定要養名種狗,可是.......」母親努力的想找個反對的理由,一時說也不清楚,乾脆用誇張的語氣說:「可是,我的天啊.......這到底是甚麼狗啊?」

父親比較理性,知道牠是檢回來的,命運坎坷。

「救人一命.......喔!不對,是救狗一命.......」我發覺他說話也是有點語無倫次。父親繼續發表意見:「這是一件好事啊!可是,你已經把牠救活了,就送給人家吧!讓別人也能共襄盛舉啊。」

於是,只好打電話問親朋好友。先是一位姓楊的同學願意收養。

「是什麼狗啊 ? 」他好奇的問。

我心虛的回答:「應該是臘腸狗吧!」

「臘腸狗好哇!」他高興的說:「我一直想養一隻臘腸狗,我老婆也覺得臘腸狗很可愛。」

「可是........可是我不覺得牠可愛啊!」

「牠的腿是不是短短的?」同學問。

「這倒是........!」這點我倒是可以回答得理直氣壯。

「那就對了」他依然很高興:「抱來給我吧!」

當我抱到他家時,他當場傻眼:

「我的天啊!你不說是臘腸狗嗎?」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:「你這隻是什麼東西啊!」

「臘腸狗啊!」我回答得更心虛。

「牠如果是臘腸狗,我跟著你姓"葉"!」他再仔細端詳,誇張的說道:「我要是養了牠,我老婆肯定跟我離婚!」

「可是,你答應要收養牠啊!」我仍然不死心。

「老葉,我有沒有對你失信過?」

「沒有!」我肯定的回答。

「是啊!那就失信一次也不為過。」

「可是這隻小狗的命運非常坎坷啊!」我只好用苦肉計:「你要是不肯收養牠,勢必,牠又要變回流浪狗了。她這副模樣要不到東西吃啊!」

他老兄想了想,說道:「老葉........憑咱們的交情,你拜託我收養牠,我是不該拒絕的。換個角度,要是我拜託你事情,你也一定不會拒絕,對不對?」

「是啊!是啊!」一聽話有轉機,我好不高興。

「那麼........老葉,拜託你繼續養牠吧,你也不忍心害我妻離子散是不是!」

第二個有興趣收養牠的是一位女同事:「養小狗很好啊,可以跟我作伴。」

「可是這隻小狗並不是很漂亮」我誠實的告訴她。

「沒關係啊,牠要是很漂亮,你也不會捨得送給我了。」

當我隔天把小狗帶到公司準備移交時,公司同事全體譁然,一起圍過來欣賞。

「妳真的要收養牠?」同事們七嘴八舌的問著呆若木雞的那位女同事:「妳慘了,養了這隻小狗,我保證妳一定嫁不出去。」

「喂!你們也太誇張了吧。」我不得不阻止他們胡鬧,看得出來,那位女同事已經後悔得想自殺了。

「不誇張啊!」一位男同事不懷好意的問我:「她要是養了這麼一隻母狗當嫁妝,妳會不會願不願意娶她?」

類似的情節不斷的在台北上演。

實在是送不出去,只好腦筋動到鄉下,心想,鄉下人對小狗的要求應該沒有那麼嚴苛。

先是姑丈答應要收養。可是一見到那隻母狗,二話不說直接拒絕:

「我只答應你收養小狗。」

「牠是小狗啊!」

「他是怪物,不是小狗。」

第二個答應收養的是一位廟祝。

當他一見到小狗,也是二話不說,當場拒絕:

「我不能養牠。」廟祝越想越生氣:「我要是養了牠,人家晚上來上香會嚇到人。」

類似的情節又不斷的在鄉下上演。

一直從鎮上送到海邊,那隻小狗依然送不出去。

帶著那隻狗狗,一人一犬無奈的坐在海邊。那隻母狗用無辜的眼神望著我,如果牠有靈性,我想牠也許是想告訴我:

「您讓我死了吧!我乾脆跳海自殺算了。」

在海岸邊坐了片刻,猛然想出一個辦法。先把狗狗藏在車上,然後走到海邊負責巡防的軍營營區,求見營區排長。

「請問您有什麼事?」排長相當年輕,客氣的問。

「能不能冒昧請問一下,你們營區養不養狗。」我問得有點忐忑不安。

「有啊!我們養了好幾隻狗,幫忙巡海防。」

「太好了!軍中伙食吃剩的倒掉也可惜,多養一隻狗,可以幫您捉偷渡客。」我努力的希望能說服他:「我從台北檢回一隻非常可憐的流浪狗,能不能請您收留牠,可以幫您巡海防?」

「好哇!」排長豪爽的一口答應。

「可是牠長得不怎麼好看。」我還是有點擔心。

「只要能守海防,漂不漂亮不重要。」排長說:「而且,醜一點反而更有赫阻作用。」

看來狗狗的落腳處頗有希望。我興奮的帶領排長以及幾位排上弟兄走向車子。

打開車門叫出狗狗,頓時響起一陣驚叫。

「你確定牠會守海防?」排長為難的看著我。

「會吧!」我心裏一陣涼:「教牠就會啊!」

「怎麼教?」排長再仔細看一眼:「我的天!牠的腿怎麼這麼短,你確定牠能幫我們捉偷渡客?」

“一定要說服他”我心裏告訴我自己。

不說服他,只怕我必需跟狗狗一起跳海了。

「排長!您就當作善事吧!我撿到牠的時候,牠是病奄奄的,好不容易才救活。牠長得這副德性已經夠可憐了,您再讓牠回去當流浪狗就更可憐了。」

排長經不起我的苦苦求情,最後,終於勉強答應留下牠。終於讓我鬆了一口氣。

過了半年多。再度回鄉下時,順路繞到海邊營區,刻意去拜訪那隻母狗。

接待我的,是一位陌生的阿兵哥:

「之前那排軍人已經移防了,我們也是新來的。」

「那他們養的小狗呢?」

「一起帶走了」阿兵哥回答:「現在這幾隻是我們自己帶來的。」

「那.......你有留意到他們帶走的小狗,有一隻長相奇特腿短短的母狗嗎?」

「有啊!每個人都注意到了,還生了六隻跟牠長得很像的小狗呢!」阿兵哥口沫橫飛的形容著:「那位排長還到村子裏,到處打聽那隻母狗原來的主人,聽說要把那隻母狗跟那窩小狗送還給他呢!」

我的媽啊!

天啊!!

救命啊!!!

各位老爺、太太、夫人、小姐們………行行好吧!

有人要收養小狗嗎???


oooooooooooooooooo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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